【公子有点不好追,蜜糖拆封不许退】(77-86)(纯爱)作者:璇七
作者:璇七 【七十七.秘密】 北觅下午跟画展的主策划人交接最后的手续时,前台小姐过来通报,贵宾室来了一位客人,点名要见北觅。 策划人翻了翻预约的名录,没有人提前打过招呼,虽然狐疑,但还是带着北觅过去了。 刚到贵宾室门口,策划人就被一个大白天在室内还带着墨镜的高大男人拦下,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解释: 里面的客人只要见北觅一个人,别人都不许进去。 屋里的人正面向窗户站立着,听见开门的声音,回转过身,把北觅的面容身影收进了眼睛。 北觅看见的是一位气质优雅的中年女性,波浪型的长发染成了高贵的深紫色,墨色长裙的裙摆下隐隐露出高跟鞋的细跟,全身上下珠光宝气。 秦爸的正房太太,秦牧宇的妈。 北觅不认识她,可她却像是认识北觅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看他线条刚毅的轮廓、看他英气勃发的眉宇。 像是有重锤敲在她的心上,一下、一下。 是他吗? 是他吧! 那张脸、那双眼睛,跟他父亲年轻的时候实在是太像了。 比在照片上看到的还像。 “您好!”北觅开口,不卑不亢的问好。 秦太太却忍不住走上前,一把握住北觅的手。 连声音都像。 北觅警觉地向后退,把手撤了回来。 秦太太有些僵硬地立在原地,手在微微发抖。 “你,姓北?是跟你妈妈的姓吗?”她缓缓开口。 “是。”北觅觉得对面的人行为有些古怪,但还是保持了风度,恭敬地回答,“请问,您是?” “这些年,你,一直在燕城?” 秦太太答非所问,把眸光锁在北觅的脸上,似乎要把他看穿,凝视他的眼睛有水光潋滟。 眼神一秒都没有离开他,就好像生怕一错开视线,他就会消失一样。 女人的眼底氤氲起了更多的晶莹,胸口也满胀起来,几乎要透不过气。 北觅还没有回答,贵宾室的门就“咣”的一声被推开。 秦爸黑着脸走了进来。 门口的保镖早就不知其踪。 秦太太的脸色大变,似乎还要问北觅什么话,也咽了回去,闭上了嘴。 “你先上车里等着,回家再说。”秦爸阴着脸对她道。 秦太太走后,秦爸在沙发上坐下,嗓门不大,气压却低得很,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窒息。 “小子,我知道你是谁。本来我闺女找男朋友,我也不打算管,都是大人了,吃亏占便宜理应自己兜着。那丫头死心眼儿,认准的事儿就算撞了南墙都不知道回头。看她前阵子闹得沸反盈天的,就为了给你正名,我就知道她陷得深了。本来呢,我这当爹的,从小到大就没怎么给她操过心,现在上了岁数了,更不图别的,就图个我闺女顺心。你要多少钱明着说,我这儿管够,只要你今后天天把她哄得高高兴兴,我也没打算管你是龙是虫。” 秦爸自己掏出盒烟,磕了一根出来,刚要点上,又拿出一根,递给北觅。 北觅一直在对面站着,表情随着秦爸的话一点一点变得灰暗。 秦爸这些话夹枪带棒,明着暗着都还有别的话等着他。 可他看见对方给自己递烟,出于礼貌,又不能不接。 秦爸见北觅把烟接了过去,嗤笑了一声,把打火机扔给他。 北觅抿着嘴替秦爸把烟点着,自己的那支还在手指间夹着。 “你不点上?”秦爸扫了他一眼,“烟、酒、女人,都是要男人命的东西,可你又戒不掉,是不是?” 北觅点燃了自己的那支香烟,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叔叔,您来找我,秦露不知道吧?” “怎么?你要告状?”秦爸唇角上扬,是一抹讽刺的笑,“我闺女倒是真护着你,让你吃得死死的!” “听说你也是画画儿的,要是看上了她那公司,也有情可原。实话告诉你,那里,多一半的股权都在我手里,分你多少就是我一句话的事。要是你想要别的,也大可跟我直说,凭你有把我闺女迷得五迷三道的本事,我也不会小气。能拿钱买她个笑脸,这买卖做得也值。” “但是你不该跟我玩这套”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个唱红脸,哄得我闺女一愣一愣的,一个唱白脸,拿我儿子当要挟!你那个赌棍的爹,也太不自量力了。就凭他空口白舌地一说,就以为真能让大伙相信,你跟小宇是一个娘胎的半拉兄弟?” “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你们真以为能用小宇他妈拿住我?且不说你们造谣,就算是真的,我也能把它弄成假的,你信不信?” “这件事不许叫我闺女知道,你也最好不要再杵我跟前碍眼。还有你那爹,要是再找上我儿子和他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秦爸最后掏出一张卡,拍在桌子上,“这里面的钱,够你们花三辈子了!” 他往门口走,又停住,“离我们家远点儿!” 北觅看着眼前的门被重重地关上,双膝一软,摔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七十八.决定】 北觅那位连面孔都记不清楚的父亲,竟然瞒着他藏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天秘密。 可是,是假的吧,他爸一定是又欠了赌债,走投无路,才想了这么个下下招去勒索吧。 北觅又想起来刚才秦太太的表情,又似乎证明着这个秘密可能的真实性。 如果南爸说的是事实,那么这个世界上唯一疼爱他的亲人——北妈,竟然也不是真正的家人。 而对秦露和秦妈恨极的那位秦太太,倒会是他的生身母亲。 他不懂,老天为什么要这样耍弄他: 毫无选择的降生于这世上,又被抛弃,如果平淡一生也罢,却偏偏又被强拉回漩涡的中心。 北觅只觉得周身的空气都稀薄起来,让他呼吸困难。 秦爸留下来的银行卡,像是一枚定时炸弹,静静地躺在桌子上,看得他心惊胆战。 就在这时,秦露的消息进来,点亮了手机屏幕。 北觅的心一抽一抽地痛: 要怎么面对她呢? 秦爸的话还像复读机的声音一样,一遍遍地回响在耳边: “这件事不许叫我闺女知道……离我们家远点儿!……” 北觅眼底发热。 秦露,自己一向阴晦的生活里,命运赏赐给他的唯一亮色。 这就要被残忍地剥夺吗? 他是多么舍不得。 舍不得伤害她,也舍不得让她知道更多丑陋的秘密。 如果他们什么人都不需要面对,远远地逃走,只有两个人互相依靠的生活,会好些吗? 可是,秦露的事业,是她拼尽了努力,证明自己能力的证据。 他怎么能开口要她抛舍? 他做不到。 然而他自己呢,现在的话,毕业以后不管进不进璇工作,都不可能避免人们带着有色眼镜评价他,再多的成绩也可能被“沾了秦家的光”一笔勾销。 北觅双手攥紧,他不想用到任何跟秦家有关的资源、关系。 一丁点都不想。 可是他的未来,他想要和秦露并肩而行的未来…… 北觅不甘心,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北觅向秦露坦白了秦爸来找他的事,但是故意漏掉了里面最重要的信息。 “你爸说得对,我还不够好,站在你身边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配不上你,会把你拉低。”北觅抱着秦露,紧紧地抱着,像是要把她的每一分美丽的曲线,都刻进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记忆。 秦露去捂他的嘴,“你不许胡说!那是他们眼瞎!别听我爸的,他懂什么!凡事都用钱来衡量。他觉得自己了不起,罩着两个女人,两个家庭,其实呢,不光是我,他也害了秦牧宇。” 北觅捉住她的手,移开,语气凝重,眼里有光亮在闪动,“露露,可是我想变得更好、更优秀,不用你帮我也能站得昂首挺胸。你给我点时间,一年,最多两年。我保证,会变得让所有认识你的人都羡慕你,变得让你提起我的时候能毫无顾忌地骄傲。” 秦露心里忽然起了一股惧意,无边无际的惧意。 “北觅,你什么意思?什么一年、两年?” 北觅不回答,只是低头吻她,每当秦露再要发问,就用唇死死的堵住她的嘴。 他抱起秦露,放在沙发上,目光是软软的,爱怜又有些歉疚。 北觅伸手开始解秦露的衣服,解得匆忙,一件一件零落地被丢在地上。 他的唇像发烧一样滚烫,燎灼的吻下移,印在秦露的锁骨上、胸上、小腹上。 北觅像在履行某种仪式一样要着秦露。 他们从沙发上做到地板上、从地板上又做到楼上的卧室里。 北觅没有缓着力气,高大健壮的身体压着秦露柔嫩的娇躯,一遍一遍地索取,也一遍一遍地承托。 秦露很快被做到涕泪横流,四肢战栗,理智涣散,全身全心都被北觅的气息笼罩,是极致的快感,也有刻骨的疼痛。 最后要抽离的时刻,秦露抱住北觅,死也不放开,“射在里面,北觅,我吃药了,射在里面,求你了。” 她没有理由地惶恐,不详的感觉越发强烈,好像不做点儿什么就会失去眼前的男人。 本该属于她的男人。 北觅释放在她里面的时候,分明噙着泪。 “露露,等等我。”他说。 晚上,秦露失眠了。 她装作闭着眼睛,又忍不住偷偷睁开一条缝,看看在对面搂着她的北觅。 她知道他也没睡着,听呼吸的节奏就知道。 俩人就对着假装吧! 秦露知道,装睡的理由,是因为不想交谈。 她心里憋着的话,是关于林芯怀孕的,现在看不是什么好时机说出来。北觅的烦心事似乎比这个麻烦大多了。 可是北觅呢,他在瞒着自己的是什么事呢? 【七十九.查看】 很快,秦露把秦牧宇和林芯都约了出来,在一个很僻静的茶艺馆。包了个大间,只有他们三个人,乍一看都有点空旷。 秦露坐在中间,左手边是秦牧宇,右手边坐着林芯。 瘦高的男生今天出奇地安静,眼睛里是墨色的悲伤,满满地像是要淌出来,嘴唇却倔强地紧紧抿着。 对面的女人显得比他镇静多了,手伸向紫砂的茶壶,却被男生一把抓住,吃了一惊,猛地往回缩,却已经来不及。 秦牧宇和林芯,两个人的手攥在一起,一个往前拉,一个往后躲,在秦露眼前,跟拔河一样。 秦露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们俩一眼,往秦牧宇的手背上使劲一拍,留下几道暗红的指痕。 秦牧宇“呃”了一声,瞪了她一眼,松开了林芯的手。 “秦牧宇,你这样就没意思了。说好了的,好聚好散,别让我看不起你。”林芯冷着脸道。 秦牧宇的眸底像是被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在伤感中混进来带血的痛,“林芯,我在你眼里,除了当个炮捻子,让你想起来的时候点一下,就没有点儿别的份量?” 林芯低头,躲着他的眼神,“我把你当个男人,是觉得你应该拿得起放得下。早知道你这样,我还不如直接去花钱叫个鸭来呢!” 秦牧宇浑身都震了一下,脸色发白。 秦露看他把手里一个茶盅捏得死紧,感觉下一秒就要被他捏成碎片。 “秦牧宇,你不许动手!不然我揍你!”秦露脑子一抽,居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男生的脸明显地扭曲了一下,但是反而恢复了一点血色,“都当别人跟你一样呢!什么混蛋逻辑,我可能动手吗?也就是你,别的没遗传,臭脾气倒是跟我爸一样一样的!也不知道姓北的那小子怎么受得了你?!” 被他这么一说,秦露倒是想起来,自那天晚上之后,北觅开始变得格外忙碌,而且老像有些话藏在肚子里没有告诉她一样,心里突然一堵。 林芯这时抬头,“秦露,你出去一下行不行,让我俩单独待几分钟。” 秦露心想:得,里外不是人。 于是站起来,“一会儿要摔东西,你们可自个赔啊!” 走出去,关门之前,看看气氛诡异的两个人,叹了口气。 人各有命,命中有劫。 秦牧宇的劫,竟然是林芯。 她秦露的劫,这两天回家了,除了每天一早一晚的两条消息,报“早安”“晚安”,没有什么别的联系。 秦露怪自己多疑,但还是止不住心里的不安,总是觉得北觅在计划着什么事,什么不能告诉她的大事。 她拿出手机来看看,果然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更新。 北觅在帮北妈搬家。 他早就劝北妈换一个地方住,到一个北爸找不到的地方,这样就再也不用受他的影响。特别是经历了秦爸那件事之后,北觅的决心就更加坚定了。 秦爸给他的那张卡,被他退了回去,附了张字条,“我姓北,我妈也姓北,我没有父亲。请不要让秦露也没有父亲。” 晚上,北觅端来一盆热水,给南妈洗脚,“妈,从小您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往后不管日子有什么变化,您还是我最亲的家人。” 他抹了一下眼睛,“您可能早就知道了,我给您找了个儿媳妇儿,可是她现在的位置太高了,您儿子还够不着。等我再往上走走,走到跟她一样高,再把她领回来。上次您说叫我带她回家吃饭,可能得往后推推了。” 北妈眼眶酸了,她知道北觅知道了些什么,但是不想说透。 她也知道,儿子是要靠自己的本事混出点样子,再领着漂亮媳妇儿进门。 北妈摸摸北觅的头顶,“儿子,啥时候回来,妈都在这儿等着你们。” ———— 茶艺馆那边,是秦牧宇先出来的。 他看见坐在散座那里的秦露,正在手机上打游戏,听见他出来,赶紧抬头,盯着他脸看。 秦牧宇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干嘛?我脸上写字啦?!” 秦露故作冷淡地“切”了一声,“看你是不是印堂发黑!真要开车出去寻死,记得撞消防车,到时候人家没责任。” 秦牧宇气鼓鼓地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又瘪了下来,“你跟她好歹朋友一场,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你多照看照看她。” 秦露被他这句话说得一愣,“你......你们这是说清楚了?” 秦露想问:那孩子呢? 可是又咽了回去,直觉告诉她,秦牧宇还不知道林芯怀孕的事儿。 “说清楚了。”身后传来林芯的声音,“让他”留校察看“,先从考上大学开始!” 秦露惊讶地回头。 秦牧宇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林芯,你把心放肚子里等着,你男人不是吃闲饭的。以后,我爸的钱我一分不用,保证拿自己赚的养你!” 说完恋恋不舍地又看了林芯一眼,才扭头离开。 秦露被秦牧宇浓浓的中二风弄得头疼,等他走远了,才回头问林芯,“你就这样跟他”说清楚“的?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秦牧宇高中还没毕业呢,手里的经济实权几乎等于没有。你确定是真心考虑要等他?不是因为他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 林芯一向要钓金龟婿的标准,被秦露这么一针见血的指出来,脸上多少有点儿挂不住,“说什么呢你!弄你这么一个刁蛮的大姑子在身边,多少钱也弥补不了我灵魂上受的创伤啊!我要不是看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儿,怕你们老秦家绝后,吃饱了撑的弄什么”察看期“?” 秦露又看看林芯仍十分平坦的小腹,“怀孕的事儿,你没说?” “说那干嘛?耽误他学习。”林芯低语。 “你,想把孩子留下?” “你觉得,我该不该留?”林芯望着秦露,眼神复杂,有求助也有感慨。 秦露低头不语,半天,幽幽地冒了一句,“你说呢,那是我大外甥。” 【八十.别离】 “视觉先锋”的中华区分赛颁奖典礼爆了两个冷门。 一个是最佳新人奖项空缺。 一个是最大的赞助方华源集团的代表缺席。 北觅不久前自己找到了分赛组委会,要求撤销参赛的作品,着实让他们可惜了一番。在几轮评审中,北觅的作品得票数都是遥遥领先的。预计拿到最佳新人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秦露作为资方代表,也是在颁奖礼前一天才通知会务方自己去不了。 结果今年国内设计圈最有份量的一个大赛,被媒体报道最多的不是获奖的设计师们,反而是两位无故消失的“名人”。 风头一下子逆转的感觉。 秦露的身份是公开的,不少人猜测最佳新人很可能是她前段时间大张旗鼓宣传的那个小奶狗男友,于是又有人把包养上位的事情拿出来说。 还有人兼职福尔摩斯,分析他们两人同时缺席的原因:一定是关系闹掰了!秦露有钱花心,看上了别人,甩了现在这个小白脸,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再花钱捧着他。 秦露是等到北觅把机票都订下来的时候,才知道他和LouBoa联系的事情。一向自认精明的她,这次竟然在信息源上落后了这么多。 她在电话里就跟NLouBoa嚷了起来,“老八我跟你绝交!” 然后整个人跌在地上,背靠着沙发,才不至于全身瘫软。 LouBoa就算自诩中文再流利、对中国文化再熟悉,根基上还是个务实的老美。 现在秦露情绪近乎崩溃,他却还在另一头条理清晰地给她分析,“秦露,你不能这么自私地霸占着北觅。他的才华需要一个客观公平的平台展现给世界,这个你做不到。在华圈里,没有人不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人言可畏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堵不住大家的嘴。他的作品本来是10分的成绩,因为你的影响,所有人都会用折射的棱镜观察他,主观的认为他最多值5分。你不是在为他好你知道吗?” 秦露的眼泪决堤一样喷涌出来,可是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心里噎得难受。 老八说的有道理: 她就是自私,就是不想放北觅走,想把他当宝贝一样锁在水晶盒子里,随身携带,谁也不给摸。 可是如果是宝贝的话,光芒是藏不住的,早晚都会大射四方。 她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会成为绊住北觅的一块巨石。 现在LouBoa是北觅摆脱秦露的影响,完全独立地在欧美设计圈亮相的最佳机会。 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 北觅挨着秦露坐下来,被她扑进怀里,又打又咬,也不吭声,任凭秦露像只发疯的小动物,在他身上泄愤。 “你早就计划好了,你们都计划好了,都瞒着我!” 秦露的眼睛上蒙了一层水,像是透明的蝉翼,在翕动,“你不是说你爱我,永远不会离开我吗?骗子!” 北觅抱住秦露,听她在自己胸前闷闷地哭,“露露,这次,我想完全靠我自己,得到人们的认可。” “我不想一直让你从上而下地拉着我,我想跟你站在一样的高度,然后牵你的手。” “露露,你等等我。” …… 这次,北觅下定了决心,连提前毕业,都是请LouBoa那边出邀请函,自己搞定的,没有动用秦露的一丝关系。 北觅出发的那天,只有南妈到机场送他。 他抱了抱北妈,声音有些哽咽,“妈,您自己保重!别担心我,那边接我的人都安排好了。” 北觅向机场大门的入口处张望了最后一眼,还是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倩影。 他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 怎么能期待秦露若无其事地来送他呢?她现在肯定还在生气呢。 这次可不是煮一碗面就能哄过来的了! 北觅承认: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场豪赌。 一边的筹码是他的事业,一边的筹码是他的爱情。 哪边他都输不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远远的,一个稍显单薄的人影,背靠在洗手间角落的装饰圆柱后面,一动不动。 秦露头上硕大的遮阳帽和脸上的深色偏光太阳镜,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她真实心情的表情。 她盯着安检口的那个高大身影,紧紧的盯着,盯到眼眶发酸也不舍得眨一下眼。 那个身影,那天晚上被她从家里推了出去,却没有反抗,只是在她进屋的时候从后面抱住她,箍着她的腰使劲往他怀里揉。 吻落在秦露头顶的小发旋上。 她听到北觅喃喃自语,“露露,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然后,他放手了,转身离开。 秦露站在家门口,等着他回头。 可是,没有,北觅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 北觅通过了安检门,又下意识地回头在机场大厅里扫了一下,才渐渐消失在秦露的视野里。 秦露终于从角落里挪了出来,刚迈了一步,眼前突然一黑,人向前栽去。 没有预料中摔在地上的疼痛,她被一个人接住,摔进他散发着热气的怀里。 王珏应该是刚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空气的味道。 他伸手摸摸秦露的额头,眉毛立刻皱了起来,“怎么烧成这样?!” 【八十一.四周】 秦露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王珏和林芯都坐在床尾的椅子上,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秦露强撑着身体刚要坐起来,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被王珏一把扶住,靠在他肩上。 她已经连续几天吃不下饭了,现在胃不舒服、头不舒服,哪哪都不舒服。 “烧刚退下去,不要起得这么猛。”王珏好声好气地说着,按了一下病床一侧的按钮,把秦露慢慢地调成坐姿。 相比王珏,林芯的脸色反而更难看一些,“低血糖,营养不良,睡眠不足……现在作死不是好时候,一尸两命懂不懂?遭报应!” 秦露被她说懵了,“你说什么?什么两命?” 林芯扔给她一沓化验单,除了常规的体征检测以外,还有一张验血的单子,上面写着“……孕酮值:24.5,HCG值:10000,推测孕期:四周……” 秦露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忽然抬头,“这,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识字?” “你确定,这不是假阳性?”秦露又低下头去看化验单,似乎要把那张纸瞪出个洞来。 林芯皱着眉看她,“姐姐,这不是网上买来的三无产品验孕棒,这是三甲医院的化验结果。” 秦露放下化验单,把身体缩成了一小团,头埋在膝盖里,胳膊紧紧搂着床上的被子。 王珏沉不住气了,把她拉过来按在胸口,“我陪你去做手术,就说是我的,让他们骂我!” 秦露把他推开,“谁说我要做手术了?不许在孩子面前瞎说,Ta隔着肚子也能听见!” 林芯早就知道,秦露知道自己怀孕的话,一定会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上次她对着自己和秦牧宇的那块肉,都心疼地一口一个“大侄子”,更何况她现在肚子里的: 那是她的孩子。 她和北觅的孩子。 王珏碰了钉子,一脸灰败,转脸问林芯,“四周的时候孩子长耳朵了吗?” 林芯扶住前额: 这人有没有点常识?! 她看看秦露青白的脸色,叹了口气,“要打算生,就先把身体养好,老不吃饭可不行!你还没开始早孕反应,一旦开始孕吐,更要注意少食多餐,还要补充叶酸和维生素。” “你最好也提前把公司的事安排妥当,等还没显怀的时候就找个借口出去一段时间。”林芯接着说,“我联系了以前在斯坦福医学院的一个师兄,让他帮忙找了湾区最好的月子中心。到时候过去待产也放心。” 王珏用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林芯,“你也是我把她送到医院来以后才知道的消息,怎么这么快把坐月子的事儿都安排好了?!你什么时候跟你那什么师兄联系的啊?你诸葛亮啊?能掐会算?” 林芯白了他一眼,“你管得着吗?” 这些本来都是林芯自己的打算,现在可好,有秦露跟她作伴了。 “病好了,你先来建档,放在我名字下面,别人也不会知道。” 秦露抬头看她,眼睛里湿湿的。 “芯芯,我要吃饭。” 病号餐都是些清淡没滋味的菜品,但秦露却吃得狼吞虎咽,前一口还没咽下去,就接着把下一口塞了进去。 吃噎住了,抓过水杯大口喝水,往下送。 王珏心疼地在她背上拍着,“慢点儿慢点儿。” 想了又想,他还是开了口,“露露,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别强撑!只要你同意,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生下来姓王!咱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没爸爸!” 秦露嘴里的咀嚼突然停住,呆呆地愣了半天,才小声说了一句,“我的宝宝有爸爸,姓北。” 王珏像是吃了一口黄连,嘴里心里都是一阵苦:他就是再不甘心,也还是输给了北觅,输得彻彻底底。 秦露在医院住了几天,林芯和王珏轮流陪她,寸步不离。 她不要告诉家里人,他们两个也就帮着她瞒着。 “头三个月是危险期,等过了,他们爱知道就知道,反正不怕他们折腾了。”秦露想到秦爸秦妈对自己怀孕的第一反应就是“折腾”,完全没有对他们来照顾自己的期待。 这一点,林芯很能共情,她也还没告诉家里,一小半的原因是因为未婚先孕,一大半的原因是这个先孕的种子贡献者是华源集团的高中生少主。 说实话,秦露实在想不出秦爸得知他同时升级做爷爷和外公时的那张脸。 【八十二.心跳】 都说“女本柔弱,为母则刚”,秦露本身是个倔强清醒的性子,只是沾上了北觅的事情,才会受到那么大的情绪化影响。现在过了几天的冷静期,她的头脑逐渐清晰起来,告诉自己应该开始计划接下来要走的路。 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宝宝。 公司里除了瑞秋,没有人知道秦露怀孕了。 照常工作,照常应酬,只是用酒精过敏的理由推掉了一些局。 大家再没看到过北觅的身影。 有人在员工群里议论,说是boss被小狼狗甩了,所以最近气色不好,脾气也不好。 马上有人替秦露抱不平,说秦总对他多好啊,出人力出财力捧他出道,就这么走了真没良心。 又有人接茬,说谁不要谁还不一定呢,没看见王氏珠宝的少东家现在天天往这儿跑,八成是两家大人做主定亲,这叫强强联合,世上哪有那么多灰姑娘灰小子的童话故事? 大伙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瑞秋的号突然蹦出来一条语音。 点开,是秦露的声音: “想象力挺丰富啊,要不”天盛“下个月要的广告方案你们几个负责吧!这一个个的,想法很有创意嘛!” 群里立刻鸦雀无声。 瑞秋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被秦露拿修饰精美的指甲尖抠得“咯吱咯吱”响,也不敢出声心疼。 倒是秦露把手机还回来的时候,淡淡地说了一句,“去买个最新最贵的手机,我给你报销。” 瑞秋低头看时,屏幕上果真有一道长长的划痕,心里打了个寒战: 秦总这是练过九阴白骨爪啊! 北觅到了老八那里,自然换了美国的手机号。 他给秦露发过消息,告诉她这个新号码。 秦露没回。 又试了微信,系统自动回复: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北觅苦笑:秦露把她拉黑了。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秦露,关于秦爸说的那些过分的话。他不想因为自己,让她跟秦爸闹翻。 秦露跟他说过自己的畸形家庭,真能说的上是家人的,本来就没几个,他不忍心让她再少一个。 所以,他想:秦露自然把帐都算在了他头上。 是他,一意孤行。 是他,不辞而别。 是他,铁石心肠。 …… 北觅知道,这不能怪她,可是又不免有些心焦,他刚在这里落脚,要争分夺秒地拼事业,可是,时间来得及吗? 在秦露把他彻底忘了之前,他回得去吗? 他答应过她的,要风风光光地回去,回去娶她! 露露,再给我一点时间,求求你,别忘了我…… ———— 到了秦露第一次做B超的日子。 林芯把涂了凝胶的探头在她肚子上缓缓地滑动,然后指着屏幕上一个花生样子的小东西说,“你看,胎心跳动很强劲,一定是个健康的宝宝。” 林芯把声音的外放打开,整间B超室里立刻充满了快速的搏动声: 扑通——扑通—— 新鲜的,充满希望、充满活力的声音。 秦露想起了北觅的胸膛,总是热腾腾的,里面传出来强而有力的心跳,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那是最让她安心的温度和声音。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秦露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哭了个痛快。 她觉得心脏变成了一个空壳,空虚得像是在胸口开了一个洞,寒冷、刺痛。 秦露从发现自己怀孕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坚强地不像个正常人。 别的孕妈能做的,她要做;别人做不到的,她也要做。 林芯偶尔用“过来人”身份劝她,没什么效果。 王珏几次三番提出来要陪她去检查,也都被秦露拒绝。 直到今天,她忽然有一种撑不下去的感觉,仿佛只是坚持呼吸就已经用尽了力气。 秦露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翻出了北觅的新号码,久久地盯着看,终是没有按下“接通”键。 她把手机丢到副驾驶,把两只手都轻轻地按在自己的小腹上,爱怜地摩挲。 “你呀,以后一定是个倔宝宝。看看你爹,你妈,都是犟驴!” 【八十三.胎气】 12周产检,是个大日子。 林芯说,在B超里应该能看见宝宝的轮廓。而且过了前三个月的高危期,孕妈和孕宝的各种体征都稳定的话,也是大多数人选择公开消息的时候。 另外,头胎妈妈,三个月左右就该显怀了。 林芯比秦露稍微丰满一点,虽然预产期比她早一个月,肚子的变化反而没有她明显。 秦露低头看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觉得该是时候离开了。 她前些时候和林芯商量,跟她在湾区的那位师兄又联系了一下,最后还是觉得住在别人开的待产中心里不是很自由,就打算自己单独租一个独栋别墅。 那位师兄姓陈,太太也是中国人,姓梁,还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儿子。一家人真的很好,为了秦露和林芯帮忙,可谓不遗余力。 父母两人都是热心肠,连三岁的小家伙都是招人喜欢的活泼性格。 秦露看着他们着实羡慕:原生家庭的完整和美,是孩子人生的第一课,也是塑造未来人格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她自己和秦牧宇,都不是正常家庭结构的产物,所以成人后的性格做不到完美,或者甚至有缺陷。 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能有一个健康的家庭,能在最多的爱里成长。 LouBoa给秦露用隔夜快递寄过来最新一期的《概念与形象》周刊,最重头的一张版面便是北觅的作品。 秦露看着Mr.Mi Bei几个大字,眼眶有些酸胀。 她的璞玉,终于雕琢成器了。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轻轻地说,“宝宝,你看,爸爸好厉害!” 秦露的工作性质本来也是经常满世界地出差参展,这次只不过把要走的时间加长了一些,而且公司上上下下的安排也都布置妥当了,并没有人发出什么疑问。 林芯的动作倒是更大,她直接把医院的工作辞了,打算一直等过了孩子的哺乳期,再重新考虑入职。 秦牧宇最终还是知道了,整个人飞奔过来那天,死活非要趴在林芯的肚子上听胎动,听着听着,眼角就红了。 他第一次有了个上进的样子,跟家里提出来要去美国念大学,自己也跟脱胎换骨一样,开始学习语言、准备考试。 他想在林芯进产房的时候,能呆在她身边陪她。 秦爸还不知道这些,以为他这儿子这次终于开窍要走正路,惊喜得就差去城隍庙给文曲星捐香火钱了。 他让秦牧宇去找秦露,好好问问留学要注意的事项。 秦牧宇竟然也破天荒的没有反对。 秦露一直以为北爸上次去找秦爸要钱,惹恼了秦爸,他口不择言,把火引到了北觅身上,这才导致北觅自尊受伤,决然离开。 关于其他的,她并不知情。 所以,在这件事上,她跟秦爸虽是心存芥蒂,但还不至于恩断义绝。 这次秦爸打电话要她指点指点秦牧宇的时候,秦露正从医院拿了产检报告回来。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四维彩超照里那个小小的人形,秦爸的声音在电话里仿佛远在天际,唠唠叨叨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爸,我怀孕了。”她突然打断了秦爸。 秦爸那边断片一样寂静。 秦露把手机拿到眼前,确认信号是满格。 “我手里现在就拿着彩超照,宝宝在跟我挥手呢!”秦露自顾自地说着。 好半天,秦爸才低低地问出一句,“那小子的?” “嗯,宝宝长得可像北觅了。”秦露盯着照片里面孔模糊的小东西,一厢情愿地竟看出来了北觅的眉眼。 秦爸似乎叹了口气,“他走了多长时间了?” “我马上要去美国,在那边养胎。”秦露没有回答秦爸的问题,又把话锋转回了他最初的目的,“小宇来了的话,我会看着他。” 不知是出于对秦露怀孕的心疼,还是对赶走北觅的愧疚,秦爸在得知她要租房在湾区待产时,二话没说,就把那栋别墅买了下来,写了秦露的名字。 在她动身之前,请人把里面全部重新装修,尤其是婴儿房,还安排了两个,一个粉一个蓝。 秦妈也得了消息,来找秦露的时候一边看B超照一边先大哭了一场,便哭边骂北觅不是东西。 “妈,你这当外婆的,怎么能当着孩子面说他爸坏话呢!”秦露不高兴了,双手捂住肚子两侧,那是她想象出来的耳朵位置,“北觅走的时候,又不知道我怀孕了。他是要等到出人头地的时候,回来娶我呢!” “哼,等男人有了名利,有几个还记得以前的承诺!”秦妈表现得很不屑,“有你妈这辈子在这儿给你当反例,你还这么天真犯傻?!” 秦露低头,小声嘀咕,“那你还死活缠着我爸,不撒手。” “你说什么?!” 眼看秦妈要发火,秦露赶紧改口,“妈,林芯可告诉我了啊,孕早期不宜吵架,容易动了胎气。” 【八十四.启程】 秦妈要跟秦露一起去美国,美其名曰照顾女儿。 秦露宁死也不答应,说是那边请了专门的营养师和母婴护理专家,不用辛苦秦妈。 秦妈要是过去,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白白受罪。 等把秦妈送走了,她才跟林芯诉苦,“我妈要是来,别说照顾我,那是相当于白添了好几个孩子得我照顾!” 王珏不放心,非要送他们。 秦露想想,两个孕妇,也确实,万一有点儿什么事,还是有个男人方便些。 等他们的航班落地,陈姓师兄夫妇早已经在机场等他们,把他们三人送到了秦露名下的别墅,那边也是已经准备得万事俱全。 王珏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拿着手机上下载来的一个风水软件,挨个屋检查,还要根据软件测出来的结果,搬桌子、撤花瓶,说是要平衡阴阳,保秦露母子平安。 等他们安顿下来,之前请的专业护理和家政人员也都到位了。 秦露人虽然在外面,工作上的事却一点儿都不松懈,经常一边吃饭一边看文件报告,大半夜的还得爬起来按照国内的时差,开视频会议。 倒是林芯,无工一身轻,每天就是逛逛街、喝喝茶、打打游戏。 王珏得回国了,他现在已经进入了王氏珠宝的核心决策层,说话份量重了,责任也多了起来,自然比以前更忙。 临走的时候,他数着日历上的日子跟秦露和林芯保证,“10天,10天以后我就回来!” 秦露笑笑,“与同,谢谢,你放心,不用急。咱们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妇女能顶半边天,不用男人照顾,一准儿没事儿!” 林芯“扑哧”一下被逗笑。 王珏皱着鼻子看秦露,“什么词儿啊这都是!什么妇女?那不是形容大妈的吗?咱不是!咱们是美女、辣妈!” “你快走吧,别误了飞机!”林芯轰他出门,“一会儿我和露露还有育婴课呢!” 王珏架不住好奇,“育婴课都学什么啊?” “什么都学。喂奶、拍嗝,换尿片,擦粑粑的时候男宝宝要注意包皮感染、女宝宝要小心尿道感染……” 秦露还没说完呢,王珏就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转头出门,走得大步流星。 “嘁,中国女人啊,有几个不是丧偶式育儿,都跟单亲妈妈一样。”秦露有点不屑地感慨道。 林芯看着她,却微微的笑了。 那个犀利带刺的秦露,渐渐回来了。 林芯和王珏,这些天都见证了秦露心态的变化: 开始的时候,也许是孕激素分泌旺盛,容易引起情绪波动,他们都曾经发现过秦露白天装了一天坚强,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对着窗户发呆,有时还会偷偷地抹眼泪。 可最近,她的心情慢慢地恢复了平和,笑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能开玩笑,挤兑人了,更是一个心理上的好现象。 有专业的营养师和孕健专家护航,几周下来,秦露和林芯被保养得容光焕发,除了肚子,别的地方身材一点儿都没变形。 相反,由于雌性激素的作用,皮肤反而更加亮得发光。 秦牧宇来的时候,盯着她们俩看了半天,挺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们……不是在这儿信了什么邪教吧?原来的土匪样子都没了,脑袋上都快长出光环来了!” 最后这句话,他是瞅着秦露说出来的。 “你说谁土匪?!”秦露横了他一眼,“这叫母性光辉。” 也许还真是母爱泛滥吧,秦露连现在看秦牧宇,都觉得比以前顺眼些,问了问他这边学校的情况,要留他吃饭。 “不了。”他把一个鼓涨涨的纸袋子放在桌上,“我带林芯出去吃。” 秦露想想,低下头一笑,“嗯,好。二人世界没剩几天了,等小不点出来,就没有什么自由了。好好享受!” 看着他们离开,秦露坐下来,托着腮帮出神: 她的二人世界呢?今后还会有么? 北觅,你混蛋! 等你回来,孩子都满地爬了! 看看你错过了什么! 活该! 秦露在心里骂了几句,又无奈的笑笑:这个占据了她整个心房的混蛋,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的胳膊碰倒了秦牧宇留下来的那个纸袋子,“哗啦”一下撒出来好多东西,有鱼胶、燕窝、干海参的包装袋,还有防护服、托腹带、妊娠纹按摩精油什么的。 秦露一愣。 “还挺知道心疼林芯的。这臭小子!”秦露笑着嘀咕了一句。 再一收拾,才发现,每样都是一模一样的两份,丝毫不差。 “臭小子,还挺心疼……你外甥的。”秦露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八十五.闺女】 感恩节的黑色星期五,秦露跟风去血拼了一通。下车的时候,手提肩扛了七八个购物袋,连车门都是用胳膊肘关上的。 林芯不在家,跟秦牧宇出去了。她最近害口,特别想吃正宗的烤鸭,美国人弄出来的傻大个火鸡根本就不是内味儿。 陈师兄他们一家请她跟秦露吃感恩节大餐,就看见林芯特别委屈地抱着个空盘子,盯着眼前占了半个桌子大小的火鸡掉眼泪,“鸟大鸟小,味道就是不一样么!” 秦露严重怀疑她在开车,又一时拿不出证据。 秦牧宇终于打听到了一个中餐馆,节假日也连市,亲自跑去确认了好几遍,要人家厨师说什么也得烤出一只鸭子来,光小费就预付了两百刀。 听说这小爷这么尽心,是专门给怀孕的女朋友特别安排的,餐馆老板娘看他的眼神都上了一个台阶。 秦露还没走到自己家门口,就看见门前停了一辆车,一个穿着商务装的男人靠着车头在抽烟。 他盯着地面出神,深深地吸一口,闷了很久再吐出来,好像希望籍此能带出来一些压在心里的情绪。 秦露站住脚步,叫了一声,“爸。” 秦爸跟着秦露进屋,帮她拿着好几个购物袋,有点儿鄙夷地道,“又不是买不起,跟他们凑这热闹干嘛?” 秦露笑笑,“好玩儿。” 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都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端详: 粉红的小裙子,粉红的小鞋子,粉红的小发圈,粉红的小袜子… 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她却并不自知。 秦爸看秦露这个样子,略显不自然的咳嗽了一下,“闺女好,闺女知道疼人。” 秦露抬头看向秦爸,眼里有水光微闪,“爸,饿了么?我给您下碗面。” 家里的保姆和厨师都放假回家了,节后才会回来。 现在整个空旷的大别墅里,只剩秦爸和秦露两个人。 秦露的孕期口味远没有林芯的烤鸭要求那么高大上,她就是想吃面,厨师换了好几个,还是做不出来她想要的味道。 她也研究了十几种食谱,自己动手做过,但就是不对。 不是吃过的味道。 不是北觅的味道。 秦爸看着秦露娴熟地在厨房里煮面,才忽然发觉——自己的女儿仿佛一眨眼之间,就长这么大了。他努力地想要回忆秦露小时候的样子,却不得而知,心里顿时有些发空。 他好像错过了太多她的人生。 秦爸又回头看看满桌子的女婴服装,又像是看到了秦妈抱着刚出生的秦露,眼睛忽然就有点湿。 “爸,小心烫。”秦露走过来,把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放在秦爸面前,“咱先说好了,不许笑话我的手艺!” 秦爸低头挑了一筷子的面条,又喝了一口汤,趁着秦露没注意,快速地抹了一下眼睛,“好吃,闺女做的就是好吃!” 秦爸这次来,是抱着能在秦露这找到秦妈的希望。 “小宇他妈单方面提出离婚,我本来想着,你妈熬了这么多年,总该转正了。可是,没想到……” 秦露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她在产检验出宝宝性别那天,跟秦妈视频聊天,就听到了秦妈说秦爸正在办离婚手续,又跟她提出来要领证的事儿。 “年轻的时候吧,天天跟他闹,就盼着把他家里那位挤走,老觉得秦兵身边那个位子本来就是我的,是被鸠占鹊巢了。” “现在他正式提出来了,你妈我又不想要了。二十几年了,我在他心里要是真有份量,他不是早就该有点儿什么行动了?” “现在这还是人家要离婚,他被甩了,才想起你妈我。我这辈子都成了捡漏让人看笑话的!” “那秦家老宅是那么容易进的?如今秦牧宇大了,要他不恨我抢了她妈的位子,也不可能。你爷爷奶奶那辈,更是老顽固思想。你还记得《大宅门》吗?二奶奶临死都不许杨九红戴孝。何苦呢!” 秦露这次选择全面站在秦妈的战线,她觉得秦妈活了半辈子,可算成熟一回,明白一回。 秦妈想着自己就要当外婆了,倒是希望以后能跟外孙女多花些时间,所以打算成立一个幼儿芭蕾舞中心,一方面还能继续保持自己的少女心,一方面把舞蹈事业从娃娃抓起。 “我妈前两天去了东海岸,在那边考察幼儿舞蹈中心的选址呢。”秦露看着秦爸,“她现在心里也不一定就比您好受多少,这么多年了,做这个决定对她来说也不容易。您要是真想为她好,就别去找她了。等她过了这劲儿,自然会回国。” “爸,等你俩情绪都稳定下来,您能不能跟我妈说声”对不起“,再说声谢谢”,这二十多年的情分也算圆满了。别跟她再提“爱”不“爱”的,行吗?我妈现在,需要的是告别,不是告白。“秦露给秦爸倒了杯水,”您别嫌我说话难听,“爱”这个字,您不懂。 秦爸眯眼看着秦露,开始的时候眼底似乎有燃烧的火苗,后来,越听她说,跳动的怒意越冷却熄灭。 “原来你们都盼着老子孤独终老!”秦爸气哼哼地总结道,“老子这辈子就栽在你们几个女人手里!” 正房也好、偏房也好、连带自己女儿,竟没有一个觉得他值得有个人留在他身边的。 “您自己作的。”秦露小声说。 秦爸“砰”一拳砸在桌子上。 “可是,您是我爸,我闺女的外公。没什么能改变这个事实。”秦露轻轻的一句话,又立刻把秦爸的心说软了。 哼,孩子,永远都是父母的软肋。 他想起来秦牧宇的母亲提出来离婚的时候,同意净身出户,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动北觅。让小宇多来看看我。” 【八十六.顺产】 秦爸暗中去查了北爸,人没见着,据说是死了,被追债人打死的。 南妈跟他早就彻底断了关系,看起来倒是本分人,不会惹事,也没有追究的必要。 他翻出来北觅退还给他的那张银行卡,瞅了会,冷笑一声: 那小子就是心肠太软,太善良的人成不了大事。他肯定没把自己骂他的那些话都告诉秦露,要不然就自己闺女那脾气,怎么可能不翻脸? 把他整个人都搭进去了,还在想维护秦露的父女关系。 父爱于北觅,可能是个永不可企及的幻想,所以他才舍不得让秦露也彻底失去吧? 秦爸心里清楚,他们这样人家的孩子,虽然外人看是众星捧月,其实往往比一般人更缺爱。围在他们身边甜言蜜语的,十个里得有九个半是冲着他们背后的“权、钱”二字来的。 所以,等秦爸冷静下来以后想想,这姓南的小子,不管到底是什么馅儿的,对着他这个可能的未来岳父,还是一样性子轴、脾气硬,不但一点儿不懂得讨好,还上赶着把不是都揽在自己身上。 傻!但傻得倒让他觉得有点儿放心。 北觅,看来看上的确实是他闺女,而不是他闺女背后的金钱和靠山。 人前精明的秦露其实是个实心眼儿,秦爸知道。尔虞我诈的东西看多了,但凡有个人在她面前露一点真心,她都能死心塌地地对人家好。如今怀着那小子的孩子,还傻傻地等着他,陷到这个程度,秦爸也知道意味着什么,要是自己再阻拦,恐怕真的会失去她。 现在,自己身边两个最亲的女人都离他而去,如果连女儿也要跟他划清界限,那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秦爸盯着对面的秦露,穿着高定的孕妇毛衣裙,优雅恬静,成熟美丽,充满了母性光辉。 等那小子发现自己也有了闺女,又会怎样呢? “我找人去把那姓南的臭小子抓回来?”秦爸就是这么不讲理,明明是他把人家赶走,现在却说得像是北觅欠着他的。 “您要是真为我着想,就别插手!”秦露赶紧阻拦,“我知道他在哪儿,我就不去找他,让他费点力气找我!” 秦露换了手机号,原来国内的那个停掉了。 北觅再打,就是空号。 他回去过找她,瑞秋悄悄汇报给秦露的。 瑞秋一直帮秦露打理她的公寓,有一天听家政的人员汇报,说有一天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找来问房主去哪里了,他们说不知道,然后对方就跟丢了魂儿一样走了。 瑞秋调出来监控一看,果然是秦总的帅比小狼狗娃爹,只不过现在气质做派都比以前成熟了。 秦露对于北觅的行踪,倒是了如指掌。她的电脑里,有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全都是北觅参展、获奖的作品、以及他现在作为LouBoa合伙人发展海外市场的新闻报道。 你不是说要衣锦还乡地回来娶我吗? 现在锦衣玉马的你都有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决心来找到我。 秦爸还想再说点什么,秦露忽然听见车库的遥控大门打开的声音。 心里猛地颤了一下: 坏了,刚刚忘了这边还有一件事瞒着秦爸呢! 秦露忽然一脸严肃地看着秦爸,“还有,关于小宇的一件事,您最好也别插手。” 林芯刚一进门,就被秦露赶到了楼上,“把门锁上,听见什么声音也不许出来!” 等秦露来敲门叫她的时候,秦爸已经走了。 秦牧宇也不在。 “他没事,先回学校了。”秦露揉了揉额角,“我爸可能被他自己跟我妈还有秦牧宇他妈的事,折腾得神经比较粗了,反应没我想得激烈:骂倒是骂了,但没动手。” 秦爸看见平时水火不相容的他们姐弟俩,这回联起手来瞒着他,气得指着两个人骂,“你们两个不省油的小兔崽子!” 说到一半就哑声了,琢磨了一下,好像把自己给骂了进去。 “你们不都挺有主意吗?孩子老婆的都背着我找齐了!行,算你们有种!老子再管你们就是他妈犯贱!” 秦爸脑子估计也是乱的,骂人的话都没有什么逻辑,就是几句翻来覆去地说。 秦露见缝插针了一句,“爸,林芯肚子里是个男孩。” 秦牧宇梗着脖子找死,“您认不认这个孙子无所谓,反正是我儿子!” 秦露抬脚,狠踹了他一下。 秦爸的狠劲,放在隔辈人身上,很快就蔫了。 他回去没多久,秦牧宇他妈就来了,没好意思直接到她们住的房子来,因为秦露在这里。她在外面跟林芯约了见面,主要意思就是她和秦爸都希望林芯能回去养胎、生产。 这也是秦家老人的意思,毕竟是第一个重孙子。 “你别怪我啊,不管怎么说,那是孩子他奶奶。”林芯要走的时候,拉着秦越的手说。 秦露笑笑,“一码归一码。我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 林芯定了破腹产,快到日子的时候,秦牧宇就请假回去陪她。 秦牧宇最近的变化,也是让秦爸和家人说不出话反对的一个很大的原因。 自从跟林芯在一块以来,在这边的学习情况,跟以前的他简直是天壤之别。 虽然不是数一数二,但是一直处在上游,而且在课余他跟一个同学合伙创业,弄了一个电子竞技俱乐部,手下的战队也已经在盈利性赛事上崭露头角。 能让纨绔子弟浪子回头,大家顿时觉得林芯还挺有两下子的。 秦爸给孙子办满月酒的时候,秦露正在平板电脑上跟林芯聊天,问问她身体怎么样。 林芯现在住自己父母家,有专人照顾,恢复得很好。 “你呢,也就是这两天了吧?”林芯问。 秦露坚持要顺产,已经过了预产期两天。 两个人说着说着,秦露突然觉得坐着的椅子“哗”地湿了一大片。她低头看了看,然后特别镇静地跟林芯告别,“芯芯,我羊水破了。” 赶去医院的路上,她已经开始了规律的宫缩。秦妈前些天已经过来陪她,可到了真上阵的时候,比秦露还慌乱。 车开到半路,才发现没有拿待产包,又让司机折了回去。路上又碰上堵车,耽误了好久。 后来的阵痛越来越频繁,秦露用手攥着车顶棚的拉手,嘴唇咬得发白。 等终于赶到了医院,医生对着秦露直咂舌,“你宫口都开了6指了,才来?你们东方女人真能忍!” 秦露不让秦妈进产房。她本来想着,这样的时刻,应该只属于她和孩子的父亲。 四个小时以后,分贝很高的清脆啼哭划破了产房的空气。 护士用软软的小毯子包裹住清洗干净的小肉团,放到秦露的胸前,“肺活量好大的小公主!好强壮!” 秦露止不住地一边笑一边哭,而满眼却又都是另一个强壮的身影,晃来晃去。 又咸又湿的泪水汩汩而出,流过脸颊,流进嘴里。 荷尔蒙! 一定是他妈的荷尔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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